新疆風土記：天山鹿苑

　　在我國古代，曾經(jīng)有過“指鹿為馬”的故事，說的是秦二世時，丞相趙高想篡奪帝位，怕群臣不服，就設法試驗一下。他把一只鹿獻給二世皇帝說：“這是馬。”二世說：“丞相錯了，把鹿說成馬了。”當即問左右大臣這是什么。他們有的不說話，有的說是馬，有的說是鹿。后來趙高把說是鹿的人都一一暗殺。這件事就演變?yōu)槌烧Z“指鹿為馬”。

　　可是，在現(xiàn)實生活中，確實有一種似馬非馬的動物，名曰：馬鹿。如果你深入天山山區(qū)，塔里木河兩岸，阿爾泰草原，就會被那成群結隊的野生馬鹿的雄姿矯影所吸引：有的在林間、草地覓食，有的在山泉、河邊飲水，老鹿高如馬，幼鹿嬌似羊，一個個生的體態(tài)均勻，毛色調合，線條優(yōu)美，奔馳起來，四蹄騰空，快如旋風，尤其是那一雙雙童子一般的眼睛和那一對對或者嫩如新筍，或者狀如珊瑚的丫角，更加顯示出它的機靈聰慧，儀態(tài)非凡。

　　去年夏天，我去天山山區(qū)采訪，不僅親眼看到了許許多多野生馬鹿，而且參觀了一個鹿場，使我得以大飽眼福增長了不少有關鹿的知識。

　　昭蘇縣夏塔鄉(xiāng)鹿場，坐落在托木爾峰北麓的一條山溝里，是一個松青、草綠、雪水奔流的幽美去處。當我和翻譯策馬來到這里的時候，正值雨過天晴。萬里藍天，飄著白云;茵茵草地，鮮花盛開。空氣清新，丁丁東東的山泉流水，更使這如畫的風光，充滿了詩意。

　　好客的哈薩克族老飼養(yǎng)員洪拉松，滿面春風地迎了上來。彼此寒暄完畢，他便帶領我們走進鹿苑。一打開那用圓木做成的柵門，幾十頭大大小小的馬鹿，立刻豎起耳朵，驚恐地向我們張望。我仔細觀察它們的動靜，只見一頭頭高大的公鹿，傲首傲立在鹿群之中，雄壯矯健，甚為威武，儼然是它同類的“保護著”。一只只乖巧的幼鹿，依偎在母鹿膝下，寸步不離，母鹿則輕輕的拱著它的后股，舔著它的被毛，顯出一種溫情脈脈的母子之愛。眼望著這些“寶貝疙瘩”的一舉一動，古代的一幅名畫《秋林群鹿圖》，在我的記憶中倏的重現(xiàn)出來：那滿幅碧樹濃陰的畫面上，出沒著九頭馬鹿，有的舉步馳騁，有的安然偃臥，有的嬉戲追逐，有的昂首嘶鳴，一個個栩栩如生，惟妙惟肖，令人感慨陶醉。

　　接著，我們便在鹿苑中的云杉下席地而坐，一面欣賞鹿場美景，一面大講起鹿的有關知識來。

　　馬鹿屬于反芻類動物，像牛、羊、駱駝一樣，先把草料囫圇吞進一個胃里，然后再在空閑的時候，倒回嘴里細細嚼碎，咽到另一個胃里。

　　公鹿3歲開始長角(母鹿不長角，一年產(chǎn)一仔)，但初生的角異常嬌嫩，外面布滿纖纖絨毛，里面充滿血液，人們把它叫做“鹿茸”。這時的公鹿，生怕別的鹿撞壞它的嫩角，非常愛惜，總是煢煢孑立，如果遇到獵人追擊，情況危急，寧肯自己將鹿茸撞毀，也不愿意奉送他人。同時，公鹿也以此為自豪，查獲各類長在河邊飲水時，看著自己頭上的茸角倒影，美滋滋的流連忘返。

　　鹿茸必須適時割鋸，如果任其生長，就會在每年的六七月后，漸漸骨化，變成堅如利器的嶙峋老角，等到第二年開春，便自行從花盤處脫落，重發(fā)新茸。自行脫落的老角，雖然可以煉制鹿角膠、鹿角霜，但已大大降低藥用價值，也失去了養(yǎng)鹿去茸的經(jīng)濟意義。適時割鋸下來的鮮茸，經(jīng)過反復蒸煮、烘烤、晾曬后，既可入藥。由于鹿茸甘、溫，具有生精補髓、益血壯陽、返老還童之功，所以每公斤一級干茸，價值750多元。

　　鹿茸既然有這樣高的經(jīng)濟價值，養(yǎng)鹿人就要千方百計提高鹿茸產(chǎn)糧，以增加收入。“催茸法”，就是一種簡單易行的方法。每年3~5月，正當鹿茸生產(chǎn)的季節(jié)，集中飼喂混合精料，以足夠的營養(yǎng)，催使鹿茸長大長好，把鋼用在刀刃上。洪拉松比喻說：“這好比你們漢族人蒸饅頭，大火大氣，蒸出的饅頭又大又暄;小火小氣，就蒸不出好的饅頭。”經(jīng)過“催茸”的成年公鹿，一次就可以收割鮮茸八九公斤，最大的可達13公斤。

　　挑選優(yōu)良的公鹿配種，也是提高鹿茸產(chǎn)量的一個好方法、俗話說：“公畜好，好一坡;母畜好，好一窩。”因此，必須選擇年輕雄壯、性欲強、遺傳性能佳的公鹿，留作配種之用。在配種期間，按公、母鹿的比例將公鹿放入母鹿群，配種三天，再換一頭公鹿，這樣不僅可以保持公鹿的性欲旺盛，保證配種質量，也可防止因公鹿過多，互相決斗，造成傷亡。

　　每年秋季，是馬鹿的交尾期，此時的鹿群，十分活躍，到處亂跑。一般說來，是母鹿追逐公鹿，而公鹿相遇，則彼此斗爭。因此，當某處有公鹿嘶叫時，母鹿便聞聲而至，其他公鹿，也以為有公鹿必有母鹿追隨，便爭先恐后的前來爭奪母鹿。

　　說到這里，不禁使我想起鄂倫春人利用鹿群的這一生活習性，捕捉野鹿的故事。據(jù)文字記載，鄂倫春人在很早很早以前，就會用樺樹皮制作一種狀如扁牛角的鹿笛。當獵人在密林中吹笛時，發(fā)出公鹿般的叫聲，母鹿為了尋找配偶，聞聲而至，公鹿也跟蹤而來。但是，公鹿的疑心很大，經(jīng)常走走停停，邊走邊叫。獵人便時吹時斷，與公鹿一唱一和。一旦公鹿觀望不前，獵人就隨機應變，用變化多端的聲調引誘公鹿，使其信假為真，步步逼近。其他有母鹿為伴的公鹿，有時也會止步靜聽，唯恐別的公鹿突然來襲。這時，有經(jīng)驗的獵人，就會當機立斷，偽裝向公鹿逼近，邊走邊吹笛。公鹿以為有別的公鹿襲來，勃然大怒，沖向偽裝的獵人，母鹿也魚貫而至。獵人乘此機會，首先射殺帶頭的母鹿，在獵取其他母鹿，最后收拾早已嚇呆的公鹿，往往取得全殲的勝利，滿載而歸。

　　在我國的歷史文獻中，以“鹿笛”捕鹿的記載，屢見不鮮?！哆|史·營衛(wèi)志》和《北盟錄》中，就有古代的契丹人“每歲東駕至，皇族而下分布濼水側。伺夜將半，鹿飲鹽水，令獵人吹角效鹿鳴，既集而射之”。古代的女真人“以樺皮為角，吹作呦呦之聲，呼鹿而射之”的記載。由此可見，渾身是寶的野生鹿群，早就成為各族人民狩獵的對象。到了清代，皇帝還以“賜食鹿肉”。作為有功之臣的獎賞。鎮(zhèn)壓了太平軍的大劊子手曾國藩，就曾得到過這樣的“榮譽”，使他感激涕零。這種濫殺野生鹿群的情況，直到新中國成立后國務院頒布了有關法令，才得以制止。珍貴的野生馬鹿資源，在各族人民的合理保護之下，又大量繁殖起來，使今日的天山山區(qū)宛若一個巨大的鹿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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