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泉的黑蘑菇

　　一些流失的日子，每一次不經(jīng)意的想起，都能勾起我一種久違的快意，這種纏綿的誘惑就是溫泉的黑蘑菇。

　　在溫泉，有一片夢纏神繞的土地。這種渾身黝黑的蘑菇，倔強(qiáng)地生長在溫泉河灘上地的灌木叢中。從春天的第一場雨，到仲秋的最后一場雨，在所有被雨水滋潤的夜晚，這些繁衍不絕的神奇生命，就像一個個活潑可愛的小精靈，打著傘，光著小腳丫，在何談的灌木叢中嬉鬧、瘋跑。 在我看來蘑菇是一種有靈性的植物。我在20年前某個年份里，曾有過一段摘蘑菇的難忘記憶。

　　在我家門前，有一片茂密的楊樹林。那里的土制是黃色的，一些羊在樹林中吃草，黑色的羊糞蛋子將土地滋養(yǎng)得特別肥沃。每當(dāng)林子澆過水，經(jīng)過一個晚上的浸潤，在第二天早晨太陽出來的時候，一種白色的蘑菇就像草原上牧民家那一頂頂白色的帳篷，從地面上覆蓋的一層厚厚的樹葉中探出頭來。

　　太陽快落山的時候，我的時間也變得悠閑，我會帶上兩歲的女兒，提著一個竹籃，到林中去采摘蘑菇。采摘蘑菇的心情是愉悅，沒有哪一個人會一面采摘蘑菇一面想著一些傷心的事情。別看女兒小，采摘蘑菇卻是那樣的神情專注，沒看到一個蘑菇，她那帶著童稚的快樂聲音，總是將我?guī)У侥切┚眠h(yuǎn)的，已經(jīng)變得模糊的童年。晚上妻子炒一盤蘑菇菜，再做上一盆美味的蘑菇湯，幾杯小酒下肚，就將我恬淡的田園生活撩撥的興致盎然。

　　后來我調(diào)動了工作，將家從伊犁搬遷到了博樂。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，我行事匆匆。在我的記憶中，那片林子是屬于我的。我在也能夠生長蘑菇的其他地方，再也沒有見過這種獨(dú)特的菌類。

　　2005年的下半年，為了生計(jì)，我在溫泉的一家石英沙場工作，也就是這次奇緣，讓我認(rèn)識和品嘗到了溫泉的黑蘑菇。

　　那是一個雨后的上午，鄰居家的小媳婦在溫泉的河灘地，采摘回來一大筐黑蘑菇。這些蘑菇是她特意留下的，她要將這些蘑菇曬成干，賣給博樂市一個預(yù)定的人。在以前的這些日子，她將采摘的黑蘑菇都換成了錢，她的家中并不富裕，她用這些錢維系著家中的日常生活，供養(yǎng)著3個孩子上學(xué)。采摘和出售的黑蘑菇成了她一份掙錢的職業(yè)。

　　我好奇的湊過去，撿起一個厚實(shí)的大蘑菇，發(fā)現(xiàn)蘑菇的肉質(zhì)里，有許多白色的肉蛆在蠕動。我說，這些蘑菇不能吃了，已經(jīng)長肉蛆了。

　　小媳婦說，東北有一種蘑菇，專門寄生一種白色的小蟲子，蘑菇本來就味道鮮美，加上里面的肉蛆，就是一盤絕好的菜肴。當(dāng)?shù)厝俗霾?，都是用蘑菇煲湯做調(diào)料，味道堪稱奇絕。溫泉的蘑菇也很出名，在市場上根本就不容易買到，在博樂其干貨價(jià)格每公斤已經(jīng)賣到了60多元。

　　出于好奇，那天我買了小媳婦兩公斤蘑菇。起初她不肯賣，我們是鄰居，她抹不開這個面子。晚上，我讓大師傅炒了幾道下酒菜款待朋友，蘑菇一上桌，其他菜就成了擺設(shè)。就是那次品嘗，讓我記住了溫泉的黑蘑菇。那種奇特的味道是難以形容的，我相信在博學(xué)的語言大師，吃到了這么極致的菜肴，也無法形容黑蘑菇的美味，而留在記憶中的印象，用兩個字“極品”就能很好地概括了。

　　一個雨霽的黎明，我起了個大早，和幾位工友趕到河灘灌木叢采摘蘑菇。一路上我們見到了許多大人和小孩，他們和我們一樣，也是到河灘地采摘蘑菇的。因?yàn)樘焐颐?，我無法看清每個人的臉色，但是從行色匆匆的腳步聲中，我感受到了這些人行走中的快樂。離溫泉縣不足1公里的河灘灌木叢，就像一片蘊(yùn)藏著寶藏的金礦，在誘惑著他們前行，這種力量是巨大的。

　　還有一些人是坐車來的，從博樂市到溫泉縣有90多公里的路程，起個大早，跑這么遠(yuǎn)的路到溫泉采蘑菇，這份心境已經(jīng)不能用經(jīng)濟(jì)效益來說明問題了。

　　河灘灌木林很大，像一片海洋，沿著溫泉河谷東西向延伸。那么多人涌進(jìn)來，像一滴水融進(jìn)大海，瞬間就消失的沒有了蹤影。

　　我們開始分散開來尋找蘑菇，我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地上，沒有留意樹梢和草莖上的水珠，浸濕了我們的衣服和鞋子，這讓我感覺到了秋天的涼意。

　　在一處草叢中，我發(fā)現(xiàn)了一顆碩大的黑蘑菇，它粗壯的枝干挺立著，將傘一樣渾圓的頭顱高高支撐起來，在它的旁邊，密密麻麻地生長著一片低矮的小蘑菇，這些小蘑菇是大蘑菇的孩子，將母親緊緊包圍在中央，像是在聆聽母親的教誨。

　　我小心地將這些蘑菇采摘下來，深怕打攪了它們的好覺，我不知道在這黎明的晨風(fēng)中，這些乖巧的精靈是否在做著一個美麗的夢。

　　天大亮了，在我們的視線范圍內(nèi)，人影攢動，隱藏在草叢中、樹墩旁的蘑菇。再也逃脫不掉人們搜尋的眼睛。我肚子感到饑餓難耐，沉甸甸的筐子讓我的胳膊有些酸痛，我們采摘了很多的蘑菇，少說也有二三十公斤。大家?guī)е⒐酵刈?，一路上說說笑笑的，心里像喝了蜜酒一樣喜悅。

　　路上，有幾個城里人要收購我們的蘑菇，給的價(jià)錢也不低，開到了每公斤4元錢。工友們的蘑菇賣掉了，他們正缺錢用。我的蘑菇?jīng)]有買，我想將這些蘑菇曬成干帶回家留著冬天吃。

　　現(xiàn)在越來越多的城里人，將溫泉的黑蘑菇當(dāng)成了一種飲食時尚，許多的大型賓館、酒店，高價(jià)收購溫泉的黑蘑菇，作為一道當(dāng)?shù)氐耐撂禺a(chǎn)，用來款待遠(yuǎn)方的客人。逢年過節(jié)時，人們會將曬干的黑蘑菇作為稀缺的禮品，饋贈給親朋好友。

　　從那以后我再沒去過溫泉河灘的灌木林。在以后下雨的日子里，我都想起溫泉河灘灌木林中的黑蘑菇。我的性格像孩子，這些頑皮的小精靈，時常吸引我，讓我對它們產(chǎn)生眷戀。

　　老實(shí)說不是不想去，而是因?yàn)楣ぷ魈β?，?shí)在走不開。在我決定到溫泉石英沙場當(dāng)廠長的時候，我將家里3萬元錢做了投資的本錢，企業(yè)干不好，我的錢就會打水漂，我不能因?yàn)橐粫r的快樂而影響到企業(yè)的經(jīng)營，這是我所不愿意看到的。

　　這年冬天下第一場雪的時候，我懷揣著4萬元現(xiàn)金回到了博樂。做企業(yè)成功了，我拿回了3萬元的投資和半年的工資，這是我的成就，遺憾的是我有半年的時間冷落了朋友。我將曬干的黑蘑菇分成了若干的等份，一份留給自己，其他幾份送給了朋友。這份土特產(chǎn)當(dāng)?shù)仄嫒?，一份心意不在于錢多錢少，送份薄禮也算是一份念想。

　　這就是我所眷顧的溫泉黑蘑菇，這種果肉厚實(shí)，滋味豐美的黑蘑菇有多種吃法，不管是新鮮的吃法，還是曬干后的吃法，每一種烹飪都是一種絕美的盛宴，它不僅誘惑了我的胃，讓我們充分享受了咀嚼的快樂，也讓我們記住了溫泉的這方水土，將我的記憶鑲嵌在舒展的季節(jié)里。 作者 閆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