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座千年孤城,座落于黃沙之上,碧空之下。城已空,尋不到人煙的跡象。錯落有致的城堡,造型各異的雕刻風格。月光下,你會疑心自己是進入了中世紀某個郡王的領(lǐng)土。
這是新疆魔鬼城。小時候,在上地理課時,就認識到這個地名,知道它是因風蝕現(xiàn)象形成的一片風景區(qū)。也不知為什么,這個地名就根植在我的記憶中,總想去探望一下。誰曾想,工作后,竟發(fā)現(xiàn)這座城就在我的身邊。于是我就常常去望它。
那天,情緒不佳,心中煩躁不安,我蹬車出去,夕陽下,一路狂奔,經(jīng)國道,走便道,進入魔鬼城腹中,隱入那重重疊疊的城堡里。來到自己命名的那座梅花妝臺下,扔下車,除去鞋襪,赤腳踏著松軟的沙土上,攀援而上,至頂,是一片堅硬如石的大平臺。西望來路,郁郁蔥蔥的草葛、樹木;東望是黃褐色的一座連著一座的城堡、樓臺。那蒼黃與蔥綠竟是這般分明,猶如楚漢河界。
坐在平臺上,看那落日的余暉一點一點地沒入天邊的山后,心中的狂躁、憂思仿佛也隨著遁入了夜色中,了無蹤影。自然界的偉力,不僅在于它對這片土地的鬼斧神工,更是在于,面對它的作品,人自覺得渺小。它是永恒的,人是短暫的,匆匆數(shù)十載,也是彈指一揮間的微茫。那困擾我的情思憂傷,之于自然又是如何的不足道。
暮色四起,夜色漸濃,星星也一點地隱現(xiàn)在那臧藍色的天空上,漸明漸亮,閃閃爍爍地向我眨著眼。一彎月,掛在天邊,如水的清輝照下來。我躺在平臺上,頭枕在雙手上,與星星對視。星子如一盤棋局。
人說:觀星不如觀心。
沒有一顆心愿意讓我觀的,我還是來觀星吧。夜風習習,我喜歡這風吹拂我裸露的雙肩所帶來的涼意。頭腦一片澄明,心也寧靜了許多。在夜色下的城堡,,我只是在等那月光下,城堡門在某個神秘的呼喚下,轟然洞開,涌出一群遠古時代的男女。(我一直固執(zhí)地想,這座城一定是受了一個強魔力的咒語,讓它在白天沉睡,黑夜狂歡)奏一支我聽不懂的音律,舞一段剽悍的民風舞。
我沒有等來他們,卻等來了風。
風是使這座土城聞名的。
無象的厲風,剝蝕著城堡的外殼,依著它的喜好,運起如刀的氣,雕刻出姿態(tài)萬千的城堡。厲風過處,嗚咽陣陣,象極了一群鬼怪在嚎叫。因而這座空城被人稱為魔鬼城或風城。
起初,風似游魂,有一陣沒一陣,漸漸地愈吹愈厲,現(xiàn)出了厲鬼的本性,所過之處,飛沙走石,空曠的城堡中立時哀聲遍野,真如魔咒解除后,激活了萬千憤怒的孤鬼。
月還是那彎,星還是那些,只因風起,一切變了。它們向我詭秘地笑著,仿佛是它們布下這局棋,誘我入甕的。
我滿心恐懼,再不敢想城堡中是否有勇士麗人了,只能俯臥高臺上,任風吼沙舞。
人在天象憤怒中,是低首斂眉的,是沉默的,連呼喊的意念都有沒了。我自知不抵自然的威力,也知道這恐懼是來源于聽覺,于身體健康無礙的,更何況在這空曠無處,魔風呼嘯中,只有不解人語的沙土,喊也白喊,我只有噤聲。心中祈禱,風且住。
魔風自有別于其他的風,來時無起處,去時無覓處。轉(zhuǎn)眼風住沙停,又是月明星亮,照我于空曠,仿佛是一場夢,凄厲中自有它的絕美。
惶惶中下山,推車上了大道,回首望,城堡依然是城堡,以千年不變的姿態(tài)迎著一場又一場的颶風,孤獨傲岸。厲風也是一樣的孤獨。風與城相會,我聽到的是喧泄。如果是兩顆孤獨的心相撞,擦出的火花一定是絢麗的吧。
靜穆中的孤獨,給人以敬畏。如山川、河流。
在世間,掩蓋在繁華表面背后,每個人都是孤獨的。這孤獨給了我們在自然中與山川對峙的機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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