托木爾峰考察記

　　雄偉壯麗的托木爾峰，位于新疆維吾爾自治區(qū)溫宿縣境內，自古以來就是我們偉大祖國神圣領土的一部分。它海拔7435米，是天山山脈的第一高峰。

　　1977年1978年夏天，我作為一名新聞記者，跟隨中國科學院登山科學考察隊，到這里進行了連續(xù)兩個夏季的考察采訪活動。在那些異常艱苦而又趣味無窮的日子里，我和來自北京、南京、貴陽、蘭州、烏魯木齊的冰川、水文、地質、地貌、自然地理、 土壤、植被、動物、植物微生物、氣象、環(huán)境保護等科學工作者一起，出入于十萬大山，上下于千丈深淵，爬冰臥雪，風餐露宿，踏遍了托木爾峰地區(qū)的高山、峽谷、雪嶺、冰川、綠洲、戈壁、森林、草原，活動范圍達3000多平方公里。所到之處，奇麗的邊塞風光，富饒的自然資源，勤勞勇敢的各族人民，以及邊疆與內地長達2000多年的血肉聯(lián)系，都給我留下了難以忘卻的記憶。

　　綺麗的冰川風光

　　我們從烏魯木齊乘飛機到達南疆重鎮(zhèn)阿克蘇后，便驅車北上，向早已向往已久的托木爾峰進發(fā)。

　　走出花團錦簇的阿克蘇綠洲田野，就是“天上不飛鳥，地上不長草”的大戈壁。舉目望去，無邊無際的大戈壁上，到處是一層黑黑的沙石，不見一棵青草，也沒有一絲流水。在強烈的日光照射下，曬得燙手的沙石，散發(fā)出一股股熱氣，只向車窗內撲來，像蒸籠火烤一般，使人喘不過氣來，十分難受。我取出溫度計一看，好家伙，氣溫竟高達45攝氏度!我們在難耐的悶熱中，催促司機同志加大油門，加快速度?？墒?，汽車也好像怕熱似的，不一會兒，水箱里的冷卻水就開了鍋。據(jù)說，在號稱“火洲”的吐魯番盆地，夏天比這里更熱，氣溫可以達到47攝氏度，地表溫度可達70攝氏度以上，如果把雞蛋埋在沙子里，一會兒就可以烤熟哩!

　　我們好容易走出約40公里寬的戈壁灘，進入天山山區(qū)的塔克拉克夏牧場。這時，清風習習，氣候宜人。我們打開車窗遠眺，只見一座座巍峨的雪峰，連綿起伏，銀光閃閃。雪峰下，森林莽莽，蒼翠如海，從山腰一直排到深谷。碧綠的草原，像一塊巨大的地毯，鋪向遠方。草原上，牛羊蠕動，駿馬奔騰，一個個氈房，星羅棋布;一縷縷炊煙，從銀灰色的氈房尖頂，裊裊升起。各族牧民紛紛走出氈房，歡迎我們這些來自遠方的不速之客。

　　在阿克蘇的時候，正是6月中旬，我們穿著短袖襯衣還揮汗如雨，可是沒等到達托木爾峰南坡的窮特連冰川，就不得不換上羽絨服裝。

　　我們在海拔2400米的臺蘭河畔，進行整頓。因為前面出現(xiàn)崎嶇的山路，只好棄車乘馬，繼續(xù)前進。當我們攀上海拔3600米的一個無名山梁時，一直躲在雪上背后的托木爾峰，突然出現(xiàn)在天際云端。遠遠望去，只見它那萬年積雪的山峰，直插云天，好像一位白發(fā)蒼蒼的老人，戴著綴滿鉆石的金冠，高居在天山群峰之上，它那千載永凍的冰川，氣勢磅礴，千姿百態(tài)，仿佛一條條巨大的銀龍，在山腰間曲折盤旋。它和汗騰格里峰等19座海拔6000米以上的雪峰一起，構成祖國西陲的特高海拔地區(qū)，孕育了420多條山岳冰川，成為我國最大的現(xiàn)代冰川區(qū)之一。

　　說到冰川，我在進山前還以為它是一條封凍的大河，就像小時候冬天滑冰和河道一樣?？墒堑竭@里一看，并非如此!

　　為了解開這冰雪世界的秘密，我們在海拔3200米、3900米和5200米的冰川上，分別扎下高山營地，儲備好食品之后，便開始了冰川考察活動。

　　一個晴天萬里的日子，我跟隨冰川考察隊員，作一次冰川旅行。我們身背行裝，手持冰鎬，四人一個小組，由尼龍胸繩串連在一起，魚貫而行，這樣就可以避免途中失散，保證安全。當我們左彎右繞，走過一段縱橫交錯、深不可測的冰裂縫區(qū)之后，一堵銀光閃閃的冰崖橫在眼前，多么美妙的“冰瀑布”景色啊!我們一個個興奮得睜大眼睛觀望著：烈日消融的涓涓雪水，匯集成一條條溪水，飛瀉而下，好像一幅幔簾輕紗，平掛在冰崖之上，垂下千縷銀絲，撒下萬串碧珠。雪水飛流瀉入崖下的深潭，騰起一片水霧，發(fā)出動聽的碰擊聲。潭內，一泓綠水，清冽晶瑩，浪花朵朵;潭外，山石嵯峨，雪峰競秀，一輪麗日，高懸太空。真想不到在祖國西陲的冰天雪地里，也有水聲潺潺，銀花萬朵的這般詩情畫意!

　　登山冰崖，又是一片冰塔林立的琉璃世界。一座座冰塔，仿佛用漢白玉雕成，千笏朝天地聳立在冰川上，晶瑩別致，姿態(tài)萬千。有的像西安大小煙塔的塔尖，有的像埃及尼羅河畔的金字塔，有的如綿羊偃臥，有的似白象佇立，有的像擎天玉柱，有的像刺向蒼穹的利劍鋼刀......就在這玲瓏剔透的冰塔之間，又錯落著一個個龍王爺水晶宮般的冰洞、冰穴、冰隧道，這使我們仿佛出凡超世，離卻紅塵，置身于神話仙境中的綺麗園林。我們貪婪的欣賞著這鬼斧神工的大千世界。在這蔚為奇觀的冰川風光里，我自愧少了一只生花妙筆，雖然搜腸刮肚，傾盡美好言辭，也難形容于萬一。幸好，我隨身帶有一部國產(chǎn)“海鷗”牌照相機，便急忙取出來，把它一一收入了鏡頭。

　　我們戀戀不舍地離開冰塔林立的琉璃世界，經(jīng)過一段散布者冰桌、冰凳、冰杯、冰蘑菇、冰磧石的平川，來到一塊巨大的黑色巖石之下。冰川科學工作者在這里進行考察，他們指著巨石上布滿的一處處擦痕對我說，冰川看上去是固體的冰雪，其實它無時無刻不在運動之中。這種運動雖然一般不為人所察覺，但是卻有著無可比擬的巨大力量。這塊30米見方，約6000噸重的巨石，就是當年由冰川從高山上連同其他的巖石一起“搬載”下來的。后來，由于冰川的劇烈運動漸漸減弱，再也帶不動了，才把它“擱淺”在這里。隨著冰川在向下運動的過程中，由于大大小小的巖塊長時期來你擠我壓，相互沖撞和摩擦，所以巨石上留下斑斑傷痕，一身瘡疤。地質學上，就把這樣的巖塊稱作“漂礫”。聽了他們的介紹，我不禁以驚異的的目光，打量這塊巨大的黑色巖石：它宛如一尊鋼澆鐵鑄的胖大羅漢，盤腿端坐在冰川之上，任風狂雪暴，巋然不動，縱有九牛二虎，也休想動它半步。冰川的運動力量，真是排山倒海，無可比擬!

　　冰川運動，總的來說是十分緩慢的。據(jù)冰川科學家在這里的考察，托木爾峰的冰川運動速度，每年只有30米左右。但是，世界上也有一些冰川的脾氣很古怪，它們會在長期緩慢運動之后，突然爆發(fā)式向前推進。例如，在北美洲的阿拉斯加，就有一條叫黑激流的冰川，曾于1937年發(fā)生爆發(fā)時前進。當時住在公路邊的一戶人家，入冬后幾個星期，常常聽到隆隆之聲從冰川方向傳來，好像坦克履冰而行的聲音。過了不久，他們從望遠鏡中突然發(fā)現(xiàn)，數(shù)公里外的黑激流冰川，推動著冰舌前的一垛垛冰塊，向前軋軋移動。以后，冰川移動越來越快，冰川撞擊谷床的聲音，伴隨著冰裂的巨響，把房屋的玻璃震得發(fā)響，大地也在微微顫動。移動最快時，每天向前推動60米，創(chuàng)造了當時所知的冰川運動的世界紀錄，引起新聞界的注意，各大報紙連日刊載這一消息。從1936年9月到1937年2月，黑激流冰川前進了6.5公里，最后在離公路800米的地方停了下來，總算沒有造成災禍。

　　除了黑激流冰川出現(xiàn)爆發(fā)式前進的例子之外，現(xiàn)在已知，世界上至少還有200多條冰川，發(fā)生過這種情況。1953年3月，喀喇昆侖山庫西亞冰川發(fā)生的一次爆發(fā)式前進，更加驚人。它在不到三個月的時間里，向前推進了12公里，平均每天113米，每小時4.7米。不僅摧毀了沿途蒼翠的森林、景色如畫的村莊和大片農(nóng)田，而且把斯塔克河阻塞起來，使河水猛漲，造成一次洪水災害。

　　我們從“漂礫”處繼續(xù)向上考察、攀登，走進一處冰雪長廊。兩排亭亭玉立的冰柱，支撐著一層透明的薄冰，中間一條冰路，平平坦坦，就像大理石人工砌成的一般。我們漫步其間，猶如走在北京頤和園的九曲回廊上。走出冰雪長廊，眼前又是一座冰雪筑城的的三層樓閣。一根根冰柱，平平地支撐著冰板，冰板之上，又支起一根根冰柱......層層疊疊，雕欄玉砌，好像象牙雕刻的玲瓏寶殿，晶瑩璀璨，奇麗異常。就在這座冰雪樓閣的后面，一個直徑約有100米的冰湖，波光粼粼的坐落在百丈冰崖之下。翡翠般的湖面上，雪峰掩映，玉樓倒影，令人陶醉。那漂浮在湖中的一個個巨大冰塊，又好似蓬萊仙島，使人遐思......

　　我們在冰湖采集冰雪、冰水樣品，拍攝好彩色照片之后，便坐下來一面休息觀賞，一面架起高壓鍋，點燃特制的固體燃料，燒水解渴。在平地，用高壓鍋燒水，只要十來分鐘就開了，可是在這高山缺氧、氣候嚴寒的冰川上，我們整整煮了一個多小時，才喝上開水。

　　吃罷午飯，我們又踏上了新的旅程。走不多遠，便走進頭上只有一線天的冰胡同。冰胡同盡頭，一堵刀削斧劈般的雪墻，巋然屹立，封住了冰胡同的出口。我們來到這里，只見身邊的銀墻玉璧，在燦爛的陽光照耀下，銀光閃閃，光彩奪目。一股炙人的熱氣撲面而來，烤的臉上火辣辣的。我詢問了冰川科學工作者之后，才知道是冰雪反光能力很強的緣故。潔白的冰雪，像一片巨大的反光鏡，幾乎可以把百分之八十的陽光反射出去。我們置身于冰胡同之中，四面八方的陽光一齊向我們射來，怎么能不感到耀目刺眼呢!這就是為什么在冰川雪原上運動或考察的人，都要戴著墨鏡以防雪盲，臉也曬得黝黑黝黑的原因。

　　我們拄著冰鎬喘息一會兒，便開始在雪墻上刨腳蹬。千年雪墻，堅如磐石，要刨出一級級臺階，談何容易!由于空氣稀薄，我們每刨幾下就覺得喉嚨里像塞了一團棉花那樣，憋得心慌，不得不停下來，大口大口的喘氣。平日輕如手杖的冰鎬，這時也變得好象有千斤重似的，揮舞起來，十分吃力。

　　我們好容易爬上雪墻，在冰雪坡上迂回前進。翻過一個個宛如琉璃瓦楞的冰坎，一堵更高的雪墻，出現(xiàn)在眼前。它像一只巨大的“白虎”，橫臥在一個十分狹窄的去處。左側，冰峰千仭;右側，峽谷萬丈，惟有中間1米多寬的冰裂縫上，有一座風吹雪形成的雪橋，可以通行。我們小心謹慎地在雪橋上匍匐而過，勝利的跨上了“虎背”。

　　這時，眼前豁然開朗，托木爾峰南坡的絢麗風光，盡收眼底：一條條冰川，似銀龍飛舞，在山間纏繞;一道道雪嶺，如臘象奔馳，在彩霞萬多的夕陽輝映下，銀裝素裹，分外妖嬈。尤其是那個聳立在我們眼前的托木爾峰，更是云巖飛渡，舞姿婆娑，好像傳說中的美麗公主，正在揮動萬丈輕紗，縱情奔放的向我們招手。大自然的絕妙景色，祖國山河的無限壯美，使我們勇氣十足，力量倍增，不由得加快了前進的腳步。 新疆旅行網(wǎng)(http://www.yingtai-cn.com)編輯